尤胜战：安全生产管理反思之“三管三必须”

  6月是全国安全生产月，今年的主题是“遵守安全生产法、当好第一责任人”。虽然有疫情影响，但是各地区、各单位仍采取线上或线下等方式开展了各种宣传、教育和培训活动。安全月不安全，进入6月全国各地接连发生各类生产安全事故。6月8日，广东茂名石化发生爆炸事故1人受伤2人失联；6月16日，兰州一污水处理车间爆炸，8人受伤、6人死亡；特别是6月18日上海石化火灾爆炸事故，造成1人死亡1人受伤，把本已敏感的安全话题进一步推上热搜。

  2021年9月，新《安全生产法》实施，几乎取消了全部“责令限期整改”前置条件，发现违法立即进入处罚环节，事故罚款最高可达亿元；《刑法修正案》（十一）增设了“拒不整改重大事故隐患罪”；最高检察院3月份下发了安全生产为专题的第8号检察建议。“3.21”东航空难事故后，3月31日，全国安全生产电视电话会议召开，刘鹤副总理代表国务院安委会提出了加强安全生产工作的“十五条硬措施”。党和政府抓安全生产的决心和力度空前，但并不绝后，为什么还是遏制不住此起彼伏的各类事故？

  事故调查报告总结出的“责任不落实、培训不到位、隐患整改不彻底......”等原因，如出一辙、惊人相似。被一块石头绊倒两次是耻辱，绊倒多次不觉其辱。我们的安全管理理念、规则、方法是否有问题，值得深刻反思。

  上海石化爆炸。上海石化6月18日发生爆炸的是乙二醇生产装置区。乙二醇装置主要以乙烯和氧气为原料，用银做催化剂，生成环氧乙烷，再用环氧乙烷与水反应，生成乙二醇。制造乙二醇的过程中，最大有可能引发爆炸的环节是在“乙烯与氧气反应生成环氧乙烷”这一步骤。这样的一个过程需要在高温环境中进行，同时氧化过程还会产生强烈的放热反应。由于主要产物是环氧乙烷，化学性质非常活泼，很容易发生爆炸事故。2015年4月21日，南京扬子石化乙二醇装置曾经发生过爆炸，直接原因是生产装置精馏塔内化学爆炸。

  兰州污水处理车间爆炸。6月16日，兰州新区秦川镇保家窑滨农科技有限公司污水处理车间发生爆炸，致8人受伤，6人遇难。发生爆炸的区域为滨农科技有限公司污水处理污泥干燥车间。在污泥热干化过程中，存在着严重的自燃与粉尘爆炸危险。污泥在全干状态下（含固率大于80％）一般呈微细颗粒状，粒径较小，同时由于污泥之间、污泥与干燥器之间、污泥与介质之间的摩擦、碰撞，使得干化环境中可能会产生大量粒径低于150μｍ的粉尘。这种高有机质含量的粉尘，在一定的氧气、温度和点燃能量条件下有几率发生燃烧和爆炸，即粉尘爆炸。2014年8月2日，江苏昆山中荣公司抛光车间发生粉尘爆炸，造成146人死亡、85人受伤，根本原因是生产的基本工艺和设备设计缺陷。

  茂名石化爆炸。茂名石化爆炸公布的初步原因是，一个运行了20多年的输送裂解乙烯的泵发生泄露，广东省安委会通告称“在启动旧中压乙烯泵过程中发生故障损坏，导致物料泄露着火”，由此推断应该是输送泵机械密封出现了问题。2022年4月3日，广东省清远市精美特种型材有限公司熔铸二车间发生爆炸事故，造成4死1伤，直接原因是铸造结晶器铝水泄漏。

  以上3起事故，无论事故调查报告如何表述、直接原因如何认定，能确定的共同原因可归类为生产的基本工艺或设备问题，且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安全保护装置或安全设备。而这些工艺与设备中潜在的安全风险隐患与事故风险，是隐蔽的、是有其内在规律的、是讲究科学的，是要达到本质安全的目标才能解决的，即通过生产的基本工艺及设备的设计、改进和管理措施的完善，消除危险或降低风险，并从而取代或部分取代安全保护装置或设备。

  习主席提出的、写进新《安全生产法》第三条的“安全生产工作实行管行业必须管安全、管业务必须管安全、管生产经营必须管安全”，即安全领域所谓的“三管三必须”，本应是解决本质安全问题的治本之策，但是在实践中却变成了互相推责的“三管三不管”。

  在企业单位表现为：业务部门认为安全工作应该由生产经营部门负责，生产经营部门认为业务部门负责，业务部门和生产经营部门一致认为安全部门负责。安全部门往往既不懂生产的基本工艺，又不熟悉经营特点，既不能及时有效地发现、又无力解决多为事故源头的工艺和设备存在的隐患及缺陷问题。

  在政府监管方面表现为：行业部门认为安全工作由业务部门负责监管，业务部门认为应由行业部门负责监管，行业部门和业务部门认为应由安全监管部门负责，安全监管部门觉得自身履行的是“综合监管”职责，应该行业和业务部门分别负责。与企业安全部门窘境类似，安全监管部门既不如行业部门了解行业特点，也不如业务部门熟悉业务流程，采取的监管措施往往是“草木皆兵放乱箭”，多为远离事故源头的外围手段，甚至用“以罚代管”体现履职尽职。为解决职责不清问题，多部门分别拟定、或联合起草或政府牵头，制定出貌似分工明确的权责清单，但在执行过程中因行业与业务难分、综合监管责任与属地监管责任难定，权责清单变成了推责清单或“扯皮清单”。后果是“九龙治水水漫金山、九龙灭火火烧连营”。

  安全和生产是一枚硬币的两面，不可人为分割也难以分割。在企业层面安全工作应由懂生产的人、熟悉工艺和设备的人、了解经营流程的人负责，因为只有熟悉其工作场所或部门工作条件和工作内容的全职员工，才有资格和能力承担安全义务。企业安全生产应回归“车间主任抓安全、班组长管安全、全员关注安全”的局面。这样既能及时有效地发现和解决生产经营一线的事故根源问题，又避免了外行管内行的尴尬和无效管理。企业安全部门的主要职责调整为沟通、协调和监督。政府监管层面，强化行业监督管理和业务指导，减少和弱化安全生产监管部门的管理职能，主要职责任务调整为安全监察，监督和督促行业部门和业务部门切实履行安全管理职能。

  当“三管三必须”不再作为强制性原则和要求写入法律，而作为安全生产管理的当然内涵被普遍遵守，安全防事故工作才能摒弃南辕北辙的各种“口号与运动”，从而符合其内在科学规律，真正的完成企业安全发展、社会长治久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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